“李！暮！烟！”梦月洛小心翼翼地喊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。
宣赢站在一旁，神色凝重，期待又迫切。
许久，四下寂静无声，那三个字沉入跳动的烛火中，始终不见那人。
“李……暮……烟”她再次郑重又害怕地喊出这个名字。
依然没有回应。
宣赢双眸沉下，掩饰不住的落寞从眼角溢出。
“金影！”宣赢朝门口喊道。
话音落下，金影便推门而入。
“即刻找到卜衍，查明暮烟下落，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，若东凉敢将人伤及分毫，朕定让他们陪葬！”
金影应道，看了一眼一旁的梦月洛，面露忧虑。
“不用担心朕，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人。”宣赢道。
金影领了命，便退了出去。
梦月洛心下一紧，没来由地后怕。
突然四下烛火左右摇曳，两人都感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，梦月洛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，而宣赢周身金光又开始跳跃欢腾。
窗户房门都关着，哪来的风？
“是你在唤李暮烟？”压迫感袭来的同时，低沉寒冷的声音缓缓响起。
两人几乎同时转身，在看清来人的那一瞬，宣赢眉头轻皱，眸子里多出了些许警戒。
彼时冥渊双臂环胸，倚靠在宣赢侧后方的圆木架子上，双眸掠过宣赢看向梦月洛。
梦月洛对上冥渊的目光，她失神般地一动不动，眼前这个让人生畏的男人，明明和李暮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，可她竟莫名生出了一丝信赖。
“是……是我。”梦月洛说道，“可为何你会出现？”
冥渊始终盯着梦月洛，淡漠寒冷，余光下的宣赢神色凝重，正走向他。
见状，冥渊双臂下垂，挺起身，走向一侧的圆桌，背对着宣赢坐了下来。
宣赢见冥渊无视自己，停下脚步，沉声道：
“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？”
冥渊侧头向后方瞥了一眼，似笑非笑道，“我也不知道，要不你告诉我？”
他的语气依旧寒冷，但比起之前，就好像在寒冰上裹了一层薄雾，隐约多了些许软。
宣赢莫名来了气，强压着怒意说道：
“我不管你是何人？听命于谁？有何目的？天下大势已成定局，岂是你能左右？”
冥渊旋转拨弄着桌上放置的茶杯，见宣赢不再说话，他食指指腹轻抵着杯沿，道：“说完了？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，我为什么来这儿？”
梦月洛走到宣赢身旁，虽不明白冥渊为何如此问，但是她感觉得到，这个比帝王之气还具压迫感的男人，从最开始遇见到现在，从没有流露出一丝杀意。
“我怎么知道你为何来这里？”宣赢说道。
话音落下，冥渊停止了手中的动作，将茶杯倒扣在桌子上。
片刻后，冥渊站起身，冷冷说道，“不要再找李暮烟了，她已经死了。去做你的事，忘了她。”
宣赢闻之，大步走到他面前，四目相对的刹那，那双异常寒冷的眸子像极了黄昏下坐上他马车的李暮烟，他们的神色都是那样冰冷淡漠。
“你认识她？你和她什么关系？你亲眼目睹到她死了？还是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？”宣赢连连问道。
冥渊望着宣赢，冷冷说道，“是，我目睹了她的死。”
话音落下，梦月洛大步走到宣赢身后，看向冥渊，她不敢相信李暮烟真的死了。
“不可能！她和我说过她不会死，谁都杀不了她。”宣赢看着冥渊的眼眸，那双暗红色的瞳孔下犹如夜间的血色寒潭，深不见底，又无端引人注目。
可这个人并没有理由欺骗自己，宣赢木然地摇摇头，又道，“高苡积不会如此愚蠢，会是谁？谁杀了她？”
“我。”冥渊垂眸看着宣赢，轻声道。
他气息吐纳的刹那，宣赢瞳孔放大，好像所有的一切一瞬间解释通了。
眼前这个人非同寻常，初次见面便轻而易举毁了他的玉佩。今晚又是突然凭空出现，其内力深厚，深不可测。若是他杀的人，自然是有极大可能。
宣赢低垂着头，沉声吐出两个字，“为何？”
“她太弱了。”冥渊淡淡说道。
宣赢默不出声，片刻后，‘咻’地一声响起，待梦月洛反应过来后，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长剑已脱鞘而出，正插在冥渊的胸口处，而剑柄那端正被宣赢双手紧紧握着。
冥渊依旧面无表情，寒冷的眸子望着宣赢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，两人互相久久注视着彼此。
“那你也去死吧！”宣赢说完，握着剑柄的双手狠狠刺穿了冥渊的胸膛。
登时，冥渊难得有了不一样的神色，他冷笑一声，淡淡道，“早就见识过人类善忘，从前觉得有趣，今日置身其中，才觉从前无趣。”
穿透胸口的剑尖缓缓滴下紫红色血液，冥渊伸手抬起宣赢的下巴，盯着他双眸片刻，低声道，“看来你根本认不出他！”
话音落下，长剑自胸口崩裂，随后身体里的那部分掉落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血色四溅。
宣赢盯着手中的残剑，再次看向冥渊时，其身影已消失不见。
他看向地上的血迹，不知为何，这让他胸口异常沉闷压抑，他并没有因为替李暮烟报仇而好受一点，反而平添了许多苦闷，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他蹲了下来，血迹旁边的断剑浸染成紫红色，令人触目惊心。
“陛下，怎么会有人的血液是这种颜色？”梦月洛问道。
宣赢摇摇头，喃喃道，“他究竟和李暮烟什么关系？怎么会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
梦月洛见宣赢如此，蹲下身子欲扶起他，却发现他的眸子噙满泪水。
“你退下吧！”宣赢说道。
梦月洛自知不宜久留，便点了点头，出了房门。
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遗憾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，早知人世间如此这般，这般事愿人违，于是他们祈求神明庇佑，佑护心想事成。
对于梦月洛来说，毕生幸事是遇见李暮烟，那个如神明般的女子有一双冷漠寒冷的双眸，却将她从肮脏的泥泞中拉了出来，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。在她心里，那个人就是神明，然而……然而她多么渺小……哪怕献出生命，也无法取悦她的神明。
关上房门后，在二楼走廊上，梦月洛终于抑制不住，泪如雨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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