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舟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。
他心底有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恶意冲动。
易舟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。他知道，杀死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，并不能真正消解他的仇恨。
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宣泄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指尖轻轻触碰了吴柏树的额头。
他用自己的本能力，搅毁了吴柏树的大脑，又捏停了他的心脏。
这与当时他杀害秦晚是一模一样的路数。
吴柏树身体瘫软在地，眼睛半眯起来，瞳孔不再聚焦。
很快，皮肤就变了颜色，成就了一片青灰。
易舟在这个过程中，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。
他站起来，没有再看吴柏树一眼。
阿国跟在他身后，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。
电梯门缓缓关闭，将七层的喧嚣与仇恨隔绝在外。
易舟靠在电梯壁上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缓缓吐出。
他想到了章强，如果这时候他在就好了，那他就能适时地递上一支烟。尼古丁会抚平易舟内心的波澜。
他根本没有按动按钮，他只是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安静一会。
“有什么想说的吗？”易舟问阿国。
阿国说：“没什么想说的。你肯定有你的道理。而且我们驰骋游戏那么多年，杀过的NPC和怪能绕地球好几圈了，也从来没见你心疼哥布林。你为什么这样问我？”
易舟没有说话，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。
他摸着自己的心口，感受着里面的跃动。
他心知，里面有东西打开了一个缺口。而那个缺口，一旦守不住，将会产生很可怕的后果。
这是一种意识上的伦理道德。
假如大家的眼前有一个按钮，按下这个按钮，就会死掉一个人，而你就是杀害他的凶手。
大部分的人，都不会有勇气按下它。
但当别人告诉你，你按下这个按钮，就会死一个虚拟人，情况则会完全不同。
他已经悟出来了，津心医院的人和外面的人有着共性。无非一个是虚拟产物，一个可能是虚拟产物制造的虚拟产物。
他们都不是最真实的。
杀死一个虚拟的吴柏树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当易舟彻底撕开他一直守着的所谓“真实”世界的道德底线，那一切都会有所变化。
他不再是那个“普通人”了，他拥有了摧枯拉朽的力量。
万一……万一哪一天，他失去理智。
挥挥手的功夫，可能就会有一众人上西天。
他将怎么权衡这种代价，或者是平衡感受。
他在追逐和搜寻所有“易舟”的力量的时候，会逐渐成为吴柏树吗？
他不知道，他也不敢想。
阿国把易舟疲惫的神态尽收眼底，他走过去，抱住易舟，将自己的额头，抵在易舟的头侧。
“有些东西，别自己扛着。你说过，你在我身后。所以，我其实完全不会害怕，因为我知道我不行的时候，还有你。”
“其实咱们之间是一样的。兄弟之间，讲一个‘相互’。你需要的时候，我也会在你身后。懂吗？”
易舟抬眼看着阿国，在他过分专注的眼里，找到了信任的浮光。
“阿国，如果哪一天，我是指在外面，你看到我杀了人，你会怎么想？”
阿国笑了起来：“当然是报警啦，人民群众，有事儿得找警察叔叔。”
他干巴巴笑了几声，正色道：“开什么玩笑。我相信你就算做出那样的事，也有你的考量。你是我老大，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。别有心理负担，大胆做你要做的事情。”
只有飞得更高，才有俯视的资格。
易舟到底要飞到多高，才能俯视一切呢？
在那个过程中，他还会是阿国心里的那个易舟吗？
“老大，我打个比方啊，要是有一天，有人拿刀抵在我脖子上，你要是还在想这种问题，那我可得跟你急眼。瞎想什么呢，当然要干碎他啊！出现这种事情，你干了他，我还得气得补两刀才能算完呢！”
他的话登时给易舟混沌的灵台注入了些许清明。
对啊。
杀戮的背面是什么？
是希望、在意和守护。
那些才是他要关注的，不是吗？
阿国这些人，就是他的底线和准则。
易舟拍了拍阿国的肩膀，笑着说：“那我一定在他把刀架上去之前就干碎他。”
“这才是我老大嘛。”
二人勾肩搭背，从电梯里走出去。
他们继续在七层找寻着线索。
步入一间房间，床上躺了个年轻的男子，有点眼斜口歪。
易舟没理会他，直接在病房四处查看。
阿国倒是眼尖，他端详着床上躺着的男人，是越看越眼熟。
那人半张着嘴巴，口水滴落在枕巾上，对着阿国痴痴地笑着。
“嚯！”阿国一拍大腿，“这特么是王晓天啊……”
王晓天？
易舟把这名字默念了一遍，想起来他就是被袁庆云选做典型病例的人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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