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之间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刚才话一说出，风月宛就意识到是自己过分了。
但话已出口，再解释就显得很矫情。
时醒垂手站在识海中，仿佛是默认了风月宛的指控，又像是无声的抗辩。
晏容与的声音蓦然响起：“风道友，你怎么了？”
原来，风月宛在与时醒交谈的时候，不知不觉间落后大部队有点远了。
“抱歉。”
风月宛疾走几步，跟上大部队。
不单是晏容与，就连其他九曜垣弟子都看出了风月宛的不对，但他们认识一天不到，自然不好对她刨根问底。
没事的时候在人家面前插科打诨，刷存在感是一回事，涉及人家的私事，这些弟子还是有分寸的。
队伍的气氛有些低迷，路过一条溪边的时候，晏容与让队伍停下整顿。
风月宛知道，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。
她不喜欢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大家，就对晏容与说：“我去上游走走。”
她想去缓缓心情。
晏容与叮嘱：“不要走远。”
沿着溪流向上，风月宛慢慢整理着这几天的事。
不知不觉，她走出了很远，也想了很多。
终于，她的脚步停下，抬头。
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“时醒，之前是我口不择言，我不该因为我们观点不合，对你控制我身体的事借题发挥。”
时醒面上依然沉静：【你说的是对的，我之前一直在回避如何对待素清川。】
听到时醒这么说，风月宛竟然轻轻笑了：“但是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，对吧？”
【没错。】
都是为了阻止仙魔大战。
而素清川是无法回避的，如何对待素清川，他必须要想清楚。
“既然我们的目标相同，那一定能找出让我们两个都赞成的办法。”
时醒没有接这话。
在他看来，能说出这种话的风月宛心性还不成熟。
虽然她经历了上一世的仙魔大战，但除了钟离默，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并非死在她的眼前，只是她凭借模糊不清的线索推测的，那种失去至亲的痛彻心扉，对她来说没有那么深刻。
而重生之后，在她的带动下，师弟师妹们主动修炼。眼下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同，但他们的结局势必不会同上一世一样。
于风月宛而言，她重生的心愿，其实已经完成了一半。
但她如果用这种过于乐观态度去解决仙魔大战，现实会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。
然而，时醒的沉默让风月宛误以为他赞成了自己的观点。
她又强调：“谢眠之上一世确实杀了很多仙修，但是他的罪也随着他的死两消了，那些事还没发生……”
【风月宛，】时醒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，脸上是平静到极致的冷漠，【那些事不是没有发生，虚玉尊者，死了。】
好半天，风月宛觉得自己耳边什么声音都没了，只有时醒那句“虚玉尊者，死了”。
“你…你说什么……”
时醒的声音沉静到冷酷：【接管你身体期间，我问了晏容与，他说，虚玉尊者半年前坐化了。】
风月宛如遭雷击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虚玉尊者不是一直活到仙魔大战最后吗？
明明最后开启轮溯回天阵的八人之一还有他！
【你只知道，轮溯回天是禁术。但你也许不知道，所有参与布阵的人都会形神俱灭，这是代价。所以，风月宛，那些事不是没有发生过。】
风月宛几次张嘴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而时醒，第一次准确无比地理解了她想表达什么：【我没有问其他人的近况……】
在风月宛要说什么的时候，时醒那清醒无比的声音响起：【你不用抱侥幸心理。我没问，是因为不想在晏容与面前暴露太多。这样的结果，不管是前辈们，还是我，早有预料。】
风月宛身体摇晃了几下，几乎站立不稳。
【知道了这些，如果你还坚持你的想法，我只能说抱歉，我会和你抢夺这副身躯的控制权。】
风月宛明白了。
这个人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让步和妥协，在他眼里，要掐灭一切仙魔大战的苗头，这是对那些自我献祭的前辈们最好的慰藉。
“时醒，你知道吗，你这种该死的冷静真的很让人讨厌……”
一时间，二人皆无言。
直到，旁边的草丛中传来一声响动。
风月宛手上化出一柄木剑，慢慢向声源地移动。
时醒刚刚没有对自己示警，说明他也没发现对方的存在。
是什么东西，竟然能躲过他的神识？
拨开草丛，看见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时，风月宛第一时间是有些发愣的。
谢眠之。
谢眠之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，左肩的血洞还在往外流血，全身大大小小的细微伤口更是数不胜数。
也许是看到发现他的人不是逍遥府弟子，他看了风月宛一眼后，竟然眼一闭晕了过去。
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说明人还活着。
【人已经在你眼前了，还不动手吗？】
风月宛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剑。
她的手在颤抖。
举剑的时候，风月宛自己都奇怪，时醒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，上一世自己也不是没杀过魔修，为何自己还会犹豫？
上一世，她杀谢眠之的时候有这么犹豫吗？
在风月宛动摇间，她右手的剑高高举起，朝谢眠之狠狠劈下。
木剑被一只手握住，卸了所有力道。
“你想杀了我？”
风月宛回神。
在她内心还在挣扎的时候，时醒控制了她的手，打算杀了谢眠之。
没想到，谢眠之的虚弱和昏迷都是装的，在“风月宛”动手的时候，轻易拦下了。
“你想，杀了我？”
谢眠之又问了一遍。
击杀失败，时醒放下了对风月宛右手的控制。
她握剑的右手颤抖着。
谢眠之一开始以为，风月宛是想抽回剑，但马上他就意识到不是这么回事。
再看风月宛的表情……
他轻轻叹了口气，松开了手。
木剑一下子掉落在草丛中。
“剑修，”谢眠之站了起来，“如果你还没决定究竟要不要杀一个人，就不要轻易出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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